有的无名。但是好歹是有人记得,她们都来过了。
两年后,《女婴山调查纪实》出版,署名为多人协作,陶栀子是其中的主要执笔者之一。她最初为寻找自己朋友,可最后她却为所有人动容。她把那些无名女孩们能查证到的故事都写进去了,每一页,都尽可能真实,每一个名字,都小心拼写。
书出版当天,她收到了一个来自西南小镇的快递,是一位读者的来信,信里夹着一张照片,是一张黑白旧照,照片里的女孩大概六七岁,咧嘴笑得很开心,背后是大山和一棵老树。
信的最后写着:
“谢谢你,让我知道亲生姐姐的存在。”
陶栀子看了很久,把信收进抽屉,放在最底层,压着那一叠年久泛黄的卷宗复印件和她早年写的日记。
她知道,那些故事会一直留在这里一-不是为了不忘记仇恨,而是为了提醒自己:
哪怕从黑暗中来,也不要放弃往光亮处挣扎。生活还在继续。
她考取了心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用自己的经历去丈量脚下的路,去引导更多迷惘的人走出困顿。
但是,当她向大学提交申请的那一刻,她还是坚定地往刑侦方向走。原因无他,因为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一个教授给她发来了一封邮件,他研究过HSAM(高度自传体记忆症)群体,希望她能走上一条充分发挥自己天赋的道路,加上她有着真实的与罪犯打交道的经验,可以尝试往犯罪学方向发展。陶栀子读完那封邮件的那天,是个寻常的午后。窗外蝉声不断,她却感觉自己的命运被某种无形的线牵了一下。
她静静坐了很久,目光落在桌角那本《女婴山调查纪实》的样书上。她翻开书页,指腹划过那些曾让她夜不能寐的段落,忽然明白,这一切不是终点,而是序章。
她打开电脑,重新审视自己的申请材料,把方向定为犯罪学与心理学双学位。她写了一封新的个人陈述,开头简洁有力:“我曾是一个背着死者命运跳舞的人…”
她把自己的故事浓缩成冷静理性的事实,却藏不住那些贯穿其中的燃烧感一一她见过恶,也见过挣扎过后的光,知道真相的重量,也明白记忆能成利刃。几周后,她收到了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CI)的正式录取通知书,还附带了奖学金和一封亲笔信一-那位教授写道:“你不是研究对象,而是这个领域未来的研究者。我们欢迎你来,带着你的天赋,也带着你想改变世界的那份执念,我们需要执念。”大
接受Offer后,陶栀子得以喘口气,她已经紧锣密鼓准备了整整两年,终于让自己和众多高中毕业生一样站在同样的起点。这次,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重担,真正飞往意大利,造访那个自己从少女时代就向往的翡冷翠了。
当然,江述月也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和她一起。飞机穿越云层,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天幕与翻腾的云海。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对那个城市产生向往的场景,还有她定下的十万块目标,以及她每个为之奋斗的日夜。
即便她没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她也能永远记得那些日子,并且这些记忆在她进入医院的时候得知噩耗后反而险些成为压垮她的稻草。好在,她还是没有选择走向终结。
佛罗伦萨街头的阳光是金色的,不像林城那样阴冷潮湿,也不似加州那样干燥灼人,是那种温柔地洒落在红砖屋檐和石板路上的暖。她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仰头望着那层层叠叠的穹顶,像被时间本身凝住了一样。
耳边是游客的低语,广场上传来艺人的吉他声,有鸽子在她脚边扑棱着起飞。
她目睹这些场景,忽然有点想哭,却又没有眼泪。她和江述月在佛罗伦萨住了五天。
每天清晨,她起得比太阳还早,走过米开朗基罗广场,坐在乌菲兹美术馆的台阶上看晨光打亮城墙。她买了速写本,在老城区的咖啡馆画路人,用记忆训练画下那些掠过她脑海的犯罪现场一一像某种奇特的治愈。第五天的傍晚,她登上老桥,看着阿诺河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心里忽然很安静。
这趟旅程不是结束,而是告别。
她在意大利寄出了一张明信片,收件人是“江述月,林城市七号公馆”。江述月在一旁看她神神秘秘地认真写着明信片,浅笑道:“寄给我的,还不让我看?”
陶栀子轻轻扬了扬眉毛,说道:“明信片的魅力,在于时光滞后的美感,你隔了两个月收到,仍然能感受到今日的阳光和心情。”一一谢谢你,把我留在人间,带我在翡冷翠看见了光。一一如同漫长夜行后,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一我将归来,带着时间给予我的答案,也带着未竞之问,继续走下去。她在署名处写下:
陶栀子
大
原以为这场欧洲之行仅限意大利,可是却在取到登机牌那一刻得知江述月为他们安排了飞往希腊的行程。
飞机降落在圣托里尼岛的那一刻,陶栀子几乎以为是江述月开了个玩笑。她站在机场出口,看着江述月带着点神秘笑意的侧脸,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是说回国前只在意大利停留吗?”
“坐长途飞机那么辛苦,当然要多去些地方了。“江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