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绥收回视线看向桌角,借着烛火的光,能看清桌角的瓷瓶里插着一枝桃花枝,只不过放得太久已经枯萎了。
果然,被折断的花枝即便被照料得再好,等待它的也终究是枯萎、凋零。亓官绥垂首,不再看那花枝。
心中却想着,他当初愿意带着她,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好心,只是确保命定之人能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毕竞三月还是太久,等办完事带她回剑宗,匿留在他的居所,之后再寻了法子断掉这份突如其来的莫名姻缘。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听起来,荒唐至极。
哪怕,只是暂时的。
至于未来她愿不愿意同他回剑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等到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从他眼中隐去,剩下的只有始终不变的凉薄冷漠。
鸦羽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亓官绥看着姜稚鱼,用陈述事实的寡淡语气道:“放心拿着。”
苏予辞立在旁边,漂亮的桃花眼十分平静地打量着两人,靡丽的薄唇弯起,带着点意味不明,漾起一阵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宿姜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们,舌尖抵了低左侧的虎牙,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语调微扬,少年冷声问道:“时间有限,不是要设剑阵吗?估计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完吐出一口气,直接将头偏了过去。
眼不见,心不烦。
容絮微笑道:“宿道友说得在理,我也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叙话的好时机,诸位觉得呢?”
面对旁人的质疑,亓官绥也不在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不甚在意地轻轻说:“剑阵罢了,来得及。”
“呐,看来是我多虑了,不愧是玄衍剑宗首屈一指的天才。“容絮轻叹一声,微微侧首,烟紫色的瞳仁在烛光下看起来极为温雅随和。“容道友,顺便纠正一下,现如今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乃我师姐时歆,亓官绥抬起眼,也跟着笑了一下,缓缓道,“褚师芮。”容絮屈指在手背上点了两下,惊讶地笑道:“是吗?”笑意未改,容絮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抱歉,记错了。”亓官绥语气清淡地说了句:“素闻容家少主博闻强识,不曾想,宿泱榜的名次竟也能记错?”
博闻强识?
对他来说,算优点?
他宁愿没有。
手指一顿,容絮在脑海里自我憎恶了片刻,以一种轻快的语气道:“谣传而已,不可信。”
看着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场面,苏予辞挑了挑眉,这次倒是什么也没说。
看来姻缘铃对亓官绥也不是没有影响,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容絮,又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是一向以俯视的姿态,轻视鄙薄着那群被身体意欲所控制又蠢如鹿豕的世家子弟吗?
难不成如今也成了他口中讥笑的那群未开化的野兽?苏予辞可不信,一个极致的权力至上利己主义者,会忽然之间被美色所迷。这可从来没有过,所以,是因为什么?
苏予辞手搭在木桌边缘,指尖轻点了两下,一丝极淡的笑意从他唇角边流泻而逝。
有趣。
等安排好一切,他们便打算离开。
姜稚鱼跟在亓官绥身后,在从容絮身边经过时,男人掀起眼皮忽然看了她一眼,姜稚鱼似有所觉,转眸,不小心与他对视上。那是一双十分标志的细长狐狸眼,瞳仁是淡淡的楝花紫。内眼角稍微下垂,外眼角轻微上扬,不得不说,很漂亮,和那张脸一样,漂亮到看久了仿佛就能把人的心神给勾走。只是,那眼神是憎恨的,怨毒的,冰冷的,充满着阴森冷酷的偏执,连带着浅紫色的瞳仁都泛起了黑沉沉的郁色。
姜稚鱼从未看过这样的眼神,里面仿佛藏着浓郁得如同怨鬼般连绵不绝的彻骨恨意,就像一一
恨不得她立即去死。
四周晦暗至极,黑沉厚重的戾辱铺天盖地朝她压来,她仰着脸,窥不见一隙天光。
窒息感一阵一阵侵略着她,不过一眼,姜稚鱼便脸色发白,心里瞬间充满了寒意,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手指捏紧了衣裙,姜稚鱼匆匆忙忙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盯着她的背影,容絮登时笑了一声,又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小声念了一句:“祸害。”
若非如此,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张脸,可不看让人“惦念”,看久了又让人心烦怨恨,控制不住地想要弄死她。
“怎么办呢,"容絮闭眼,眉眼间似乎有些惆怅困惑,低声喃喃,“第三次了,想放过你的。”
怎么可能。
他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地笑。
脸上的笑容慢慢沉寂下去,容絮缓缓睁开眼,紫色的瞳孔充斥着冰冷傲慢,用低柔优雅的声音,一字一句:“是你,是你自己出现的。”这一刻,所有世家贵族的矜贵优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干二净。剥下那一身漂亮的皮囊,露出的是不为人知的、最真实的一面。寡情寡意,永远傲慢,矜贵,且自视甚高。就像现在这样,他垂眸,以一种挑剔脾睨的眼光审视着姜稚鱼的背影,语气平淡地总结道:“所以都怪你。”
悠悠叹了一口气,容絮以掌覆